文/婉兮 图/摄图网
1
嫁给陆游,本是唐琬人生中的一件幸事。
他们门当户对,志同道合,且都醉心于诗词歌赋,能谈得到一同、玩得到一块。拿今日的话说,这叫三观相合,是人间稀少难得的魂灵伴侣。
可婆婆却非常看不惯。
小两口的你侬我侬一落到她眼里,就彻底变了味。那些花前月下和吟诗弄曲,全都被她解读为游手好闲,乃至隐藏危机、匿伏祸源。
所以,婆婆恨得咬牙切齿,总想把唐琬赶出家门。
这种恨意,首要源自三方面。
榜首,陆游与唐琬亲密无间,当妈的反而成为外人,所以她不知不觉地把儿媳当作假想敌,对其充溢仇恨;
第二,唐琬才华横溢,不符合“女子无才便是德”的规范,两人常日腻歪,陆母只怕会耽搁儿子出息;
第三,婚后几年,唐琬一直没生下一儿半女,当妈的可不能眼睁睁看着陆家的香火断在她手里。
前两条倒也罢了,婆婆顶多能借此来发发怨言、出出怨气。唐琬也大可一笑而过,横竖老公仍然无怨无悔地爱着自己。
可第三条就不同了,婆婆抓它在手里,就好像得了把尚方宝剑。究竟“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”,爱情再火热,也无法跳过传宗接代的大事去。
对宋代女性唐琬来说,生不出孩子就现已是她的原罪。
必定也抗争过的,两人诚心相爱,怎么或许说放就放?
至于中心的细节,咱们只能凭借史书和文学作品来幻想,比方过继、抱养,乃至纳妾、把唐琬别院安顿……
可主张都被逐个否决,陆游终究认了怂,在强壮的礼教宗法面前低下头去。两人执手相看泪眼,只能屈服于命运和婆婆的淫威,百般无奈地各奔出息。
《孔雀东南飞》里说,女主“举身赴清池”,男主“自挂东南枝”,故事因逝世而变得可歌可泣撒播千年。
但陆游和唐琬不玩这一套,他们都各自觅得新伴侣,日子还在不疾不徐地持续。
2
听说,先娶妻的是陆游。
他经不住母亲敦促,一起又被生儿育女的重担唆使,便娶了一个姓王的姑娘为妻。
王氏能生,进了门就开枝散叶,很快便满意了婆婆抱孙儿的愿望。这位王氏,简直没留下任何前史记载,也难从陆游的诗词中觅其踪影。
但我猜,她该是陆母眼中的“规范”儿媳。
好生养、能持家,时刻精力悉数放在家事上,根本不会和老公看星星看月亮,更不或许遥相呼应地谈人生谈抱负。
总归,比唐琬顺眼多了,也好使多了。
这大约也是广阔婆婆们最赏识的姿态:少谈风花雪月、多想柴米油盐,把“过日子”放在榜首位。
至于陆游的情感状况,为娘的并不太关怀。日子一辈一辈过下来,求的不正是子嗣繁殖、人丁兴旺吗?
他也就静静把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收起来,堆积在心里某个旮旯,只在旁若无人时翻出来看一看,再写几句诗词聊以寄情。
其实唐琬也现已嫁作他人妇。
对方名叫赵士程,是宋太宗玄孙赵仲湜之子。
赵士程贵为皇室宗亲,娶个二婚女性难免会遭人讪笑。可他把风言风语视若无睹,决然接收了陆家的下堂妇,哪怕她早就被证明了没有生育能力……
他毫无嫌隙地接收她,乃至容纳了她的旧情难忘,只盼着时光能抹平伤痕,还自己一个相知相爱的妻子。
假设没有后来的那一次会晤,赵士程的愿望或许能有达到的一天。
可缘纵情未了的两个人,却又一差二错地见了一面。
3
时刻:1151年。
地址:沈园。
那天,陆游满怀伤情,在墙壁上题写了那阙撒播千古的《钗头凤》。
红酥手,黄縢酒,满城春光宫墙柳。
春风恶,欢情薄,一怀烦恼,几年离索。
错!错!错!
春如旧,人空瘦,泪痕红浥鲛绡透。
桃花落,闲池阁,山盟虽在,锦书难托。
莫!莫!莫!
作词并非心血来潮,而是久别重逢的慨叹与感伤使然。
对,他在旅游沈园时偶遇唐琬,出息往事吼叫而来,有心想要说点什么,可她的老公赵士程陪在身边,千言万语都被身份和间隔堵了回去。
唐琬亦慨叹万千,在征得老公赞同后,她向陆游敬了一杯酒。陆游接过饮尽,心里已翻腾起滚滚波涛,但却只能敛住情感,谁让她现已是他人的女性呢?
随后,他借着酒劲挥毫泼墨,把一切不能说出口的话诉诸笔端,也把怀念、苦楚、惋惜全都揉了进去。
千古名词就此诞生,唐琬的安静日子也被打破,她重复咀嚼一字一句,只觉得沉痛难忍。所以,那份戛然而止的爱就结成一个死扣,成为迈不过也放不下的一道坎。
曾经沧海难为水,除却巫山不是云啊。
再然后,唐琬就害起病来,纠缠病榻四五年,终究和词一首,不久便郁闷而终。
世情薄,情面恶,雨送黄昏花易落。
晓风干,泪痕残。欲笺心思,独语斜阑。
难!难!难!
人成各,今非昨,病魂常似秋千索。
角声寒,夜阑珊。怕人寻问,咽泪装欢。
瞒!瞒!瞒!
假设陆游没写《钗头凤》,唐琬的命运会怎样?
我猜,她会感伤一阵子,然后和赵士程不痛不痒地过完一辈子。有没有爱情另说,但至少可以保住一条命,为余生喜乐留一丝或许性。
究竟,她早就死了心认了命。
4
榜首次听到《钗头凤》的故事时,我12岁,上初一。
是语文教师讲的,全班同学都听得如痴如醉。由于诗人都是扁平化刻板化的形象,他们躺在书里,犹如一尊文字上的佛,谈不上七情六欲和贪嗔痴恨。
可这个故事令陆游活了起来,有血有肉有爱有恨,跟咱们这些平常百姓也差不了多少。
年少的咱们,也被这份痴情感动得涕泪涟涟,不由得把陆游的母亲骂了一万遍。
后来,我时断时续地翻阅陆游的作品集,简直从未见他提及母亲及后来的夫人王氏,反倒是这阙《钗头凤》名垂青史,赚足后来人的眼泪。
不过,那又怎么呢?
唐琬终究是红颜薄命,为一段早已死去的爱情而葬送了自己。
可这并不耽搁陆游儿孙满堂,她是他永久的白月光与朱砂痣,但日子终究会落入俗套,饭黏子和蚊子血究竟也渐渐接受了不是?
反倒是赵士程守身如玉,在唐琬过世后终身不娶,实打实地爱足了一辈子。
这么一看,我竟有些瞧不起陆游了。
他是一位爱国的好诗人不假,但就唐琬一事而言,他确实算不上好男人和洽老公。
要知道,好的上一任就该像死了相同,不惊扰、不打扰,更不会跑去她的爱情里横插一脚,以致横生枝节,把十分困难才构建起来的国际悉数推翻——
尤其是在对方心思灵敏的情况下。
要不你就彻底甩手,要不你就在最初拼死一搏,赌上一切去维护她、留住她、心爱她。